【18生】2013.11.05

一見面，你手裡拎著一瓶18生，看著我，一句話都還沒說，就一股腦灌了過來。

啤酒已經不這麼冰涼了，但酒液衝進口腔通過喉嚨的感覺，並不討厭。你的大手伸過來扶著我的後頸，涼涼地，穩穩地，不讓我向後逃，直到確認我確實咽下去了才罷休；滿意地向後退一步，一雙深陷的內雙眼睛笑得瞇瞇地，一閃一閃，不像是我所認識的二十五歲的你，倒和十四歲的你更相似。 


*

十五到二十三歲，相隔八年不見，我們各坐在包廂的兩邊，中間隔了張茶几。你看起來還是一樣，沒什麼變。

麥克風太吵，笑容太多，情歌太濕潤，酒倒是醉不了人。聚會到了尾聲，我才和你說上幾句話，我把我心裡的話告訴了你，又好像什麼都沒有說。你看起來也還是一樣啊，你說。看著對方的眼睛，我們都笑了。

在這之後，我們並不常見面。見面的時候，你總沒有女朋友。

大家總是虧你。你說，唉，就是沒人愛。

還小的時候，家只隔了一個弄，拐個角就到了，所以我們經常一起走回家。人越長越大，許多回憶都越變越模糊，我僅有記得的是，某一個禮拜三的下午。

忘記為什麼，當時中午便放學了。我們又一起回家。突然下起了午後雷陣雨，雨下得很大，我們也不躲避，也不趕路，就直直繼續一步步往家的方向走。靜靜的，我們沒有交談。

我有傘，而你沒有。我們沒有共撐，只是並肩行走。那時你就長得挺高了，我的傘緣偶爾戳到你的肩膀，厚實的觸感輾轉傳到我手心上，斷斷續續。

突然有個腳步聲追上，是個素昧平生的大姊姊，穿著附近高中的制服，說要借傘給你。臉上大大笑容，是好心的。

你愣了一下，腳步停了下來。我看看你，又看看她，有些不知所措。然後你突然低下頭，悶聲不吭往前大步大步加速。我慌張跟上去，傘也撐不住了。

像是被戳破了身體裡面的什麼。

我們就這麼一前一後走，走回家裡去。

*

今晚的你，喝了很多，不斷說自己有多開心，看到大家都很幸福。你大力拍擊我的肩，稍微失了力道，那是我們很久沒有過的碰觸。

我牽著我的女伴的手，臨走前回頭望了一眼。

你剛在一起不久的女友摟著你的腰，半攙半扶地，牽引著終於醉了的你，緩緩離去。


註：18生，台灣啤酒所推出「18天台灣生啤酒」的暱稱，口感清爽但保存不易，賞味期限只有短短18天。